精灵女法师所领受的宅邸有两层,布局也挺紧凑的,只要从门进去就是一个小过道,左右两边有房门,过道径直连着上楼的梯子,楼梯两侧也有正对大门的房门,走中间的楼梯往上爬能到达二楼的过道,除了应该有的四个房间就没有别的了,顶多是对应一楼入口的位置有脸大的开口,估计是用来当防御系统的。
也多亏墓栖者“常明”温斯顿有在打扰,这里没有积灰,各个房间的状态不错,不太需要担心怎么在这种只有爬梯的地方更换家具,“这也是族课的一部分。”他如此解释这一切。
女酒鬼看精灵女法师已经有主意了,她自己也没有多留,就打算回切欣,精灵女法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照本宣科的跳到背上,双方拉扯起来,女酒鬼是真的感觉烦了,精灵女法师完全没感觉到,只当这个可能是教科书式的人类神经反应,她们就这么在原地转起来。
“下次再见嘛!和我说说嘛!”
“把嘴闭上!”
“不然说说下次做什么?我们要不要约会?我们先把你今生想做的事都列好清单,我会和你去实现的!”
“谁他妈稀罕你!快给我下去!”
“哼哼,我懂的。就是要默默的突然挥手,酷酷的认同,对吧!”
“你在幻想什么鸡巴反应?”
看她们这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分不开,本来站在边上的墓栖者把她们当成偶然发生在房间里的旋风,扭头去了梯子左手边的房间,那是他这段时间的工作室。
房间不大,左侧和对面的墙上还有不能算窗户的十字型窥视口,怎么也不是舒适的地方,还有点积水问题,住久了可能有关节炎,出于墓栖者的生活方式,把床和衣柜搬出去是不可能的,架子和木箱进一步挤压着本就不多的活动空间,所以他只能挤在角落里,使用少数他会借用的东西,也就是这里的桌子。
在桌前,温斯顿像是扶着桌角微微俯身,这样把身体固定住,凝视着眼前的空气,双眼渐渐失去灵性,进入到冥想状态,“眼前”也出现了模糊的幻象,“耳边”能听见许多不重复的噪音。
“锡波特敦的食人魔……”温斯顿用低吟给自己的重复确认这个词。
多余的信息慢慢消失,不再持续困扰他,双角的黄纹武士则在思绪中显现,那是“战斧”劳伦,他或他的家族穿越过永夜,温斯顿好像也看到了很像他的什么人穿着斗篷在夜色下奔波,看不清面目,可那表情似是恐慌,随后这被夜神亚斯特隆包裹,至少在温斯顿的思念里,夜神是黑头纱的神秘人,诡异又危险,定是隐约暴露出深邃的狞笑朝那人伸下双手,诅咒是他的指纹,也因此那人变得躺在室内的床上,对着上方哀嚎,伸出手仿佛将死,却无法阻止身体的萎靡凋朽,这一烂就是上百人,无论景物如何变化,无论在那的是什么人,劳伦的血如那日,只得凋零。
但,一似树皮的深黄亮起,劳伦驱散了一切,他的身影成了一幅油画,被温斯顿用他的黄色圈起来,这圈边缘流出黄色颜料好似溅射的日光把隐约还能记起的不少梦魇粉碎,仿佛神那样战胜了黑夜。
可这是如何办到的?温斯顿无法解答,只是灵视中仅存那骑士。
眼见劳伦走向了锡波特敦,他应该曾蹲在河边对水伸手,在那过程中温斯顿又把他和咬痕重叠,寻常的肉体上冒出咬痕,或是近似于咬痕的溃烂的痕迹?
还是皮破烂的红色的受感染的肉,那是咬痕,锡波特敦的食人魔,它的边缘发紫,血管紫色了,那就像咬到才导致的,还会内出血,对应出血的腹部会长出咬痕,劳伦的手伸向河水,可是毕竟手臂也会冒出咬痕,对,咬痕,要是碰水就会被咬,为何手不会先被咬烂,而劳伦毫发无损,食人魔也在某日消失了,那啃咬的痕迹,无论男女老幼都像被诅咒了,活在水里的食人魔,因为河才可以撕咬,进水也会产生咬痕,可是,不过,然而,究竟为什么手不会在接触的时候先被咬断?
劳伦的手和食人魔的牙印不断循环,最后温斯顿的头冒出一丝烟,双眼一震,口鼻冒火,除了下颚皆爆开化成火花,脑干起火,成了一盏人灯,也幸亏他是个精灵,冥冥中回过神,很快让自己恢复了正常。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成因也很清楚,就如他在整理那些想象时会有不确定真相导致的发散,这体现在想象产生的重影上,而遇到想不通或可能性太多的部分就会变得让脑袋运转出现问题,只是能点燃脑袋不自然,这是他想用游离法去除大脑多余功能的结果,某种程度上也可以预想到。
不过也没时间再这么烧掉脑子了,就目前的信息来看,恐怕再用几次游离法都得不到结果,需要的还是新信息,同时这里的主人也上门讨回宅子,肯定不能再多花不必要的时间,这也是族课的一部分。
离开桌子,带上放在桌下的提箱,再把桌边伪装成手杖的法器带上,这样就没有应该拿走的东西了,要说还有别的……他转身看向床头的墙,伸手在空中与墙面隔着空气相接,接着挥手擦去一层,墙上露出了墓栖者密文,“诸史备忘集里不需要记的臆测内容,都是伪史。”他再挥了一次手,墙上的密文彻底消失了,他也放下手走到门口,“但希望不会缺了这页信史。”他走出房间,没留下灰尘,把门关上就发现那两个人都不知道去哪了,他倒不是在乎这事,可她们要是都走了就得锁门,可能要再做个身份认证的锁。
等墓栖者离开大门到宅子外面,抬头就看到精灵女法师站在边上施法,看起来是在用塑能法引动水汽清洗外墙,可能是担忧会拆解地下的土壤搞出看不见的陷坑,她用以修补的水泥是运转元素法无中生有造出来的。
看她好像有事忙,墓栖者放弃了和她沟通,准备去最后试一试,要是不行就再想办法,可是他刚回头往前走,就感觉空气中的法力证明施法停了,精灵女法师突然在他边上说话,“你要去做什么?”她不是敌人,也就没有什么敌对的躲避动作,不过他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看向她,这精灵居然完全没发现自己可能在做类似偷袭的行动,没办法搞清她在想什么,“实地勘察,因为想不出结果,除了继续分析河水,只能寻找河里遗漏的东西。”他这话让她看向了他腰部挂着的容器。
墓栖者不是很在意她的目光,就继续往前走,结果她居然绕到了另一边,“我也想看看锡波特敦的食人魔到底是什么,还有,我也想认识一下墓栖者到底在做什么,所以我也要去!”她身上的反应挺直白的,真的就是一心一意好奇,从刚才来看她的强度恐怕也高的离谱,不会给调查带来麻烦,他就同意了,“那是你的自由,但不要打扰我完成族课。”至少精灵女法师看起来像是答应了,温斯顿想着继续走,结果离开大宅回到土路的时候,她又出声了,“族课到底是什么呀?一直听你在说。”
“墓栖者是仰赖于传授而非生育产生的,所以作为后天种族,我们把一些事业视为我们之所以为我们的仪式和义务,那就是族课。”
“啊,我明白,是指不同种族间繁殖方式的多样性对吧?海栖者是通过得活的巨物鲸落、混血者的‘受诏’和人鱼药这三种方式产生的,我们是自然生育和树中婴儿,鬼婆和脉栖者这样的是诱拐孩子、知识的学习或者对天赋的觉醒,阿巴斯六足地行龙没有性别但会生下卵,侏儒们通过孢子和菌丝随媒介到达有营养的地方,长人活在恐惧的阴影间,石人们由偶然的艺术激情、先辈的有意雕刻或地质变化增殖,鹰身女妖和人狼则是饲育——另一种形式的调换儿,蛇们因秘史无处不在的毒咒及其宿主后继总是有人所以永存,科曼达人沉浸涅槃,牛头在群峦草原里睁眼,至于你们是从小到大的授业?有点像大龙。”
“族课的内容是维护历史,它的具体标准无法言语概括,几乎视执行人而定。”
“也就是说安塔克是指暂时居住的历史遗迹?作为代替要保护安塔克,也要维护那里的历史证据,对吧!”
“我们不是实然的种族,只从族课的教导,应做到尽可能远离历史,以避免造成影响。安塔克或许会显得如多年前一样没有变化,这是因为能力不足,通过暂停它的整体腐化,才能顺着消除有人来过的迹象,否则废墟中的翻动和脚印太过明显。”
“难怪有的遗迹打开后还是很完好,一些腐朽遗迹里没有失窃的盗墓也是你们做的吗?”
“不确定,同类的想法是无法揣度的,或许会有觉得这样做也不至于介入历史的同类,又或许是不朽者把那里当成了营地,还可能是蛇。”
“如果是蛇,不就只能是盗墓者了吗?它们的毒牙可以自然咬在任何失落的秘史,却不能让毒侵染无法阅读秘卷的死人。”
两个精灵走到了桥边,精灵女法师本来想和他说说桥的术式,没想到他径直走到岸边,搞得她也站在桥上看他要干什么,正巧要过去的游商和猎人也忍不住看一看,只有来洗衣服的在对岸干活能看久点,墓栖者就这么低下身,反复想着劳伦的动作,自己也对水伸出手,越是靠近,现实就越虚幻,仿佛他和劳伦成为一体,而那些咬痕也在好像历历在目,就在他要再次过载或者借完成同步推算出结果之前,对岸叫了声,本来影响不到他,可这么一打扰确实引起他的注意,迫使看过去,就发现对岸洗衣服的在追着个小孩打,精灵女法师也对着那边说话,到外面做绘图的冒险者和她闲聊几句笑了声继续走,温斯顿远远看去闻去能察觉到尿素在那块区域,应该是小孩在前面对着河水撒尿吧。
不管怎么看,有人洗衣服又有人撒尿,这居然没激发锡波特敦的食人魔行凶,已经是它消亡的证据,然而那真的是消亡了吗?
湮灭在历史中的真相是什么呢?
起身想把注意力放到桥两边的变迁,就发现腰部的容器报警,精灵女法师也跳了下来到他边上看,他把容器提起来,里面的河水被内置灯光反复照亮,唯独没有肉眼可见的东西。
容器里现在有什么,用真实的眼睛可以看见水里的生物发生变化,可是他不能保证这是如何发生的,如果有条件,那是什么?
小孩的尿?
鱼?
大声?
还是他和树栖者?
这都不是可以让切欣远离啃噬的方式。
不过,有个可以见它的方向了,一想到这点,他看向水面,一下跳进水里钻入深处。
这动作太突然了,边上的精灵女法师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跟下去,反倒是正好翻下桥的小贼不紧不慢,怀里还抱着个面包,就关心起这事了,“那长耳老哥怎么了?”她听了看过去,双方看打扮有点尴尬,泽希雅张嘴又闭上,看他年纪不大还挺瘦,扭头看了看水面,不知道是和他说,还是给自己听,“我下去捞他,你别跑,留着证物我好抓你。”也跟着跳进水里,留他一个在那里填饱肚子。
进到水里,精灵女法师就感觉身体不太对劲,有什么在往皮肤里钻,边稳住站姿边把手伸过来看了一眼,那种被蚯蚓钻进皮的感觉给她留下了奇怪的红疹,体内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异物正在被她空无一物的伪装成血浆的体液吞噬,动了动脑,在皮肤下长出改成似是而非的角质,再把外面的皮肤老化褪掉,身体就没有任何异常了,这时她也站稳脚步,河道其实就不深,仅仅是这附近靠中部才有两米左右,她一往边上看就发现了墓栖者,只是他还留着那身接近人的构造,身上都冒出了不少红疹,有的红疹靠里面的部分发紫,不知道怎么搞的,似乎还有些蠕虫样子的东西在那些区域往外冒,是因为水里能捕捉额外的浮游生物吗?
还是在吃他那些疹子附近烂掉而离开身体的皮屑?
“这附近有什么东西。”墓栖者还是省略了不少,就这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搞得精灵女法师向他确认了一遍,幸亏他在说话省略之余也有耐心对问题进行回答,“锡波特敦的食人魔一直都在,只是有东西让它们安静了下来,”他回过头,和泽希雅在水中对视,精灵有视觉却不需要视觉,所以他们也是在看彼此之间游动的病菌和虫卵,“‘战斧’劳伦,我们的肉栖者同胞还活着。”他已经搞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劳伦把手伸入水中,舀起无法伤其肉身分毫的羸弱,就这么一把捏烂了。
泽希雅听到他的话也有点吃惊,不是因为这里有两个精灵,而是切欣这里闹的怪物和异常事件确实很多,这么一想恐怕是她误入这同胞的牧场,这下上门道歉可能没用了。